李相夷23

江湖平和了一阵子,一则消息横空出世。

万人册上的天下第一,要建立四顾门,维护江湖秩序,这话一出,如同热油滴在沸腾的锅里,引起诸多热议。

扬州城内最大的宅院张灯结彩,红绸绕着廊柱垂落,将庭院里的月光都染得暖了几分。

李相夷一袭红色劲装锦袍,腰间悬着那柄闻名江湖的少师剑,站在正厅台阶上,指尖轻叩酒坛,清越的声响压过了满院喧哗。

“今日起,四顾门立。”他声音不大,却带着掷地有声的锐气,眼尾上挑时,眼底的光比厅内烛火更盛,“凡入我门者,需守三条规矩:不欺弱,不背信,不叛友。若违此誓,便是追至天涯海角,我李相夷也绝不轻饶。”

话音落时,满院江湖人轰然应和,刀剑出鞘的脆响此起彼伏。

王权清立在人群偏后的位置,月白长裙衬得她肌肤胜雪,一张脸淡得像浸了月光,唯有垂在身侧的指尖,悄悄蜷了蜷——她太熟悉李相夷这副模样,张扬得像要把整个江湖都拢进怀里,却也较真得容不得半分沙子。

红绸绕着廊柱,烛火映得满厅亮堂,江湖豪杰们的谈笑声撞在梁上,混着酒香飘得很远。

气氛热闹起来,李相夷在应付了一下后,牵着王权清给她介绍四顾门。

虽然,这大多数的资金支持全部来源于她,她甚至还参与了四顾门的选址建造。

“清清,你看那边——”李相夷指尖指向角落,语气里满是少年人的张扬,“那是之前见过的纪汉佛,一手铁布衫硬得能挡刀剑;还有那边穿青衫的,是林江月,轻功在江南没几人能比。”

他说话时,眼尾亮得像落了星光,周身的意气仿佛要溢出来,引得不少人转头看过来,目光落在他身边的王权清身上时,又多了几分惊艳与敬畏。

这位活在传说中的红颜知己,果然不同凡响,若是她愿意,武林第一美人之称非她莫属,果然不愧是李相夷,样样不肯落人后。

王权清微微颔首,月白裙摆在烛火下泛着柔光,脸上依旧是惯常的清冷,只在看向李相夷时,眼底才泄出一丝暖意。

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的珍珠钗,目光扫过满厅人,最终停在不远处的单孤刀身上——那人正端着酒盏与人谈笑,眉眼间透着温和,可握着杯沿的手指,却无意识地收紧了几分,指尖泛白。

王权清的手自然的拂过鬓角,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。

方才单孤刀走近时,她分明瞥见他袖角沾了一点极淡的墨痕——那墨色并非寻常江湖人用的松烟墨,而是宫廷贡品的龙脑墨,寻常百姓根本无从得见。

她还是之前和几个皇商搭上关系,后来才了解的,单孤刀一个江湖人,接触到这种东西的可能性为零,所以,他真的有问题。

可能,还会影响她。

目光中的冷意更甚,她不能容忍有不好的心思对着李相夷,也不能容忍有人敢坏他的事。

而单孤刀,每一条基本精准踩雷,她留不得这个人了。

就算现在不能动手,之后,也得监禁起来,先下手为强,后下手遭殃。

王权清能很好的贯彻这个理念。

“我去见见单公子。”王权清轻声对李相夷说。李相夷挑眉,刚要应声,就被纪汉佛拉着去论武,只能回头冲她笑了笑,眼神里满是信任。

对于王权清叫单公子这件事,他没反应,都知道清清不喜欢自己师兄了,自然不会有多余的要求。

王权清缓步走过去,单孤刀也恰好转头,见了她便拱手笑道:“王权小姐,许久不见。”

那笑意,假的很。

“单公子。”她语气平淡,目光却没离开他的脸,“今日四顾门开宴,公子作为相夷的师兄,想必是最开心的。”

单孤刀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不忿,快得让人抓不住,随即又恢复了温和:“自然,相夷有此成就,我这个做师兄的,比谁都高兴。”他抬手要给她倒酒,手腕刚动,就被王权清轻轻按住了杯口。

他自然高兴,只要处理得当,李相夷那个傻子,不还要被自己玩弄在股掌之间。

“不必了。”她指尖微凉,语气依旧平静,“我听说,公子前些日子去了一趟西域?可巧,我的生意在西域也有分部,却没听说公子去过的消息。”

单孤刀倒酒的动作顿住,脸上的笑意淡了些,声音却依旧平稳:“不过是私事,没惊动旁人。”

“私事?”王权清眉梢微挑,眼底掠过一丝冷意,“既是私事,那是万万不会牵扯到相夷身上的吧。”

显然,单孤刀在西域打着李相夷师兄的名号,已经让她不高兴了。

这话一出,单孤刀的脸色终于变了变,握着酒壶的手紧了紧,指节泛白:“王权姑娘这是什么话,相夷是我师弟,我还能害他不成。”

目光如同阴冷的毒舌一般,扫过王权清,这个女人,他估计就是李相夷在下山的那一晚上遇见的,李相夷,还真是好命得很。

“但愿如此。”王权清收回手,目光扫过他紧绷的肩线,语气里没了多余的温度。

“只是相夷眼里容不得沙子,若是有人借着他的信任做手脚,不管是谁,后果都不会好看。”

她话音刚落,就见李相夷快步走过来,伸手揽住她的腰,语气带着笑意:“你们在说什么?这么严肃。”

他看向单孤刀,眼神依旧明亮,却隐隐透着几分锐利,“师兄,方才纪汉佛还说要跟你讨教几招,你可有兴趣?”

单孤刀脸上的僵硬瞬间褪去,又换上温和的笑:“好啊,正好让相夷你看看我的进步。”说罢,便转身走向演武场。

王权清看着他的背影,指尖轻轻捏了捏李相夷的衣袖。李相夷低头看她,眼底的笑意淡了些,轻声问:“师兄有问题?”

实在不是他不愿意相信自己一起长大的师兄,而是他做出来的桩桩件件都不值得自己信任了。

王权清怕他吃亏,一直有让人盯着单孤刀,之前,李相夷十八岁的生辰前几日,她收到了线报,单孤刀,想要联合别人,灭贺家满门,只为了那所谓的云铁。

被他们两个发现了,痛哭流涕的说自己只是想送李相夷生辰礼物。

呸,那种染着人血的礼物,他送出来不亏心,李相夷还不敢用呢。

平白无故的背一身孽债,李相夷整整郁闷了一个月,还是王权清的生辰礼才让他展颜。

所以,他现在是真的对单孤刀一点信任都没有了。

“暂时还不确定。”王权清抬头看他,目光里带着几分郑重,“但他方才的反应,绝非坦荡。你日后,多留个心眼。”

关于贡墨的事,她没提,这事有点子大,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的,星云子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玩了。

李相夷点头,指尖蹭过她的脸颊,语气坚定:“我知道。谁要是敢背叛我,不管是谁,我都不会饶过。”

即便是单孤刀,在王权清有意识的甚至是去刻意的提及,早就日复一日的磨的李相夷对单孤刀的滤镜已经基本全碎了。

所以, 看着李相夷说话时,周身的意气像烈阳般耀眼,看得王权清心头一暖。

这时,演武场上传来叫好声,单孤刀正与纪汉佛过招,招式看似利落,却总在关键时刻收了几分力。

这个人,武功不怎么样,心思倒挺多,只可惜,心歪了。

王权清收回目光,靠在李相夷身侧,轻声道:“不管他有什么心思,只要敢动你,我王权清,第一个不饶他。”

李相夷笑着攥紧她的手,烛火映在两人交握的手上,暖得像要融进骨子里。满厅的喧嚣与热闹,都成了他们身后最衬景的底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