番外5

夜幕像一块浸了墨的绒布，沉沉罩住张家族地。残垣断壁在月光下投下参差的影子，风穿过破窗棂，发出呜呜的声响，倒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事蓄力。

张予念站在祠堂前的空地上，手心微微出汗。身旁的张云笙仰头望着夜空，手里紧紧攥着那支乌木穿云箭，箭尾的引信已经被火折子点燃，幽蓝的火苗正顺着麻绳缓慢爬升。

她们从来没有用过，也不知道能不能具体感觉到，但目前只能试一试。

“要开始了。”张云笙的声音有些发紧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
她抬手，将穿云箭对准天际，那枚刻满云纹的箭头在月光下泛着冷光，像是蓄势待发的兽。

“嗯。”张予念应了一声，目光落在箭杆上。她能感觉到，那里面藏着的不仅是讯号，更是张家血脉里沉睡的呼唤。

这支穿云箭是被改造过的，她们的血脉极为浓郁，加上地仙境界的修为，即便在这个世界被压制成了神游玄境，也足够了。

下一秒，引信燃尽，“咻”的一声锐响划破夜空。

穿云箭拖着一道炽白的光尾直冲云霄，在极高的地方骤然炸开——没有预想中的烟火四溅，而是化作一道巨大的银色光幕，光幕上，一只栩栩如生的麒麟正昂首咆哮，鳞爪分明，仿佛要从夜空中踏云而下。

这是张家的信仰，一眼既知。

麒麟图案在夜空中悬停了足足三息，银光穿透云层，朝着四面八方蔓延开去。

“有感应了？”

就在这时，张予念忽然浑身一震。

张云笙瞬间到了她身后，精纯的灵力流出，蔓延到张予念的四肢百骸。

张予念遗传自张晞和的血脉，天然就能沟通所有族人，换了一个世界，同样如此。

像是有无数根无形的线，从四面八方猛地绷紧，狠狠拽住了她的心脏。

那是一种极其清晰的血脉感应，来自天南海北，来自城市乡野，带着或强或弱的波动，却都在这一刻，被麒麟银辉唤醒，朝着张家族地方向汇聚而来。

“他们……感应到了。”张云笙也察觉到了，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。

她能感觉到那些散落在外的族人，有的在犹豫，有的在迷茫，有的则已经循着感应，开始朝着这里靠近。

即便犹豫，也依旧愿意回归家族，因为他们的信仰。

但这还不够。

张予念闭上眼，体内的灵力像是被点燃的潮水，顺着血脉感应的轨迹疯狂涌去。

她能“看到”那些族人的位置——有的在喧闹的集市里错愕抬头，有的在偏远的山村里，还有的在异国他乡的深夜里，忽然从梦中惊醒，泪流满面。

“回来。”

她在心里默念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。

灵力顺着那些无形的血脉之线逆流而上，化作一股温柔而强大的牵引，将所有被感应到的人，无论身处何地，无论是否愿意，都轻轻“托”了起来。

遥远的城市里，一个正在算账的中年男人忽然消失在柜台后；偏僻的山村里，一个正在喂鸡的老妪连同竹篮一起没了踪影；大洋彼岸，一个正在灯下看书的少女，眼前闪过一片银光，再睁眼时，脚下已是熟悉又陌生的青石板路。

祠堂前的空地上，一道道模糊的光影开始凭空浮现，越来越多，越来越密。

光影散去，露出一张张或惊或疑、却依旧无可挑剔的面孔。

他们茫然地看着周围的残垣断壁，看着彼此，又看向站在中央的张予念和张云笙，以及夜空中尚未散去的麒麟残影。

“这是……族地？”有人颤声开口，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。

“穿云箭……麒麟现世……是召集令？”

议论声渐渐响起，从稀疏到嘈杂，最后汇成一片嗡嗡的声浪。那些散落在外的族人，在这一刻，被强行拉回了这个他们或逃离、或遗忘、或从未踏足的“根”。

张予念缓缓睁开眼，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，脸色有些苍白，体内的灵力几乎耗尽。

张云笙一把扶住了人，扣住了腕脉，发现只是脱力之后放下了心。

张予念有些不舒服，但她看着眼前这满满一院子的族人，看着他们脸上从错愕到恍然，再到复杂难言的神情，忽然笑了。

“欢迎回家。”她轻声说，声音不大，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。

张云笙放下还在微微发烫的箭杆，走到她身边，并肩而立。夜空中的麒麟银辉渐渐淡去，但那道血脉的牵引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