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春水35

知云庭

四月的午后，日光透过蔷薇架的缝隙，在青石板上织出细碎的金网。满园蔷薇开得正盛，粉的像揉碎的云霞，白的似堆起的雪团，连空气里都浸着甜香，缠缠绕绕地黏在人的衣袂上。

张晞和就坐在蔷薇架下的竹编矮凳上，身前摆着只粗陶茶炉，炭火“噼啪”地舔着壶底。

她穿件月白色的软绸衫，袖口被风掀起一角，露出皓腕上细细的银镯子。

手里正捏着茶荷，将碧螺春的嫩芽往紫砂壶里倒，动作轻缓得像在数花瓣，茶叶坠壶时簌簌作响，混着蔷薇的甜香，倒比什么乐曲都动听。

她不太爱茶，但这种带着灵气的茶，偶尔拿来品鉴一下也是有的。

“来，查查这个，清风和小莫衣那边送过来的。”

她把刚沏好的茶推过去，青瓷杯沿凝着层细汗，茶汤碧莹莹的，浮着些微白的茶沫。这么些年，反正他们家和道家相处的可好。

“还是娘子这边的好。”

李长生一身白衣银发，满足又喟叹，至于说，他在学堂做祭酒这件事，神游万里了解一下。

别说，答应萧毅帮他守着萧家这么多年，他早后悔了，尤其是太安帝这个老登，简直整天没事找事，等这个三十年之期到了，他就回来陪媳妇，哪也不去了。

“你这次收徒是不是就是那个看好的了。”

张晞和白了他一眼，显然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，说实话，她对北离也很有意见，光之后天天搞事就够人烦的了。

要不是李长生还记挂着那点子稀薄的兄弟情义，她早就出手了。

“是啊，听古尘说，可好的一个孩子。”

他们说的徒弟就是百里东君，这是李长生和古尘一开始就说好的，等他故去，李长生庇佑那个弟子，天生武脉，顶尖的天赋。

这事张晞和也知道，对于能让李长生认可的，她当时好奇，也瞧了，确实是个好苗子，他怕不是动了亲传的心思，搞不好，这徒弟，以后给他养老送终都行，要是之后性子能一直保持，练了仙人书还真说不准。

他们逍遥御风门也是要传承的呀。

至于说李长生现在收的那些徒弟，张晞和真的挺看不上眼的，说白了，张家人骨子里面都傲的很，眼高于顶，比比皆是。

别的不说张予念和张云笙两个小丫头十来岁的年纪就是半步神游，一个契机就能进入神游境界，仙人的起点。

她们两个就够看不上那群二十来岁还没有逍遥天境，只靠着天下第一李长生弟子的名号名扬江湖了。

“说起来，予念和云笙没有给你传信吗。”

他们两个说撒手就撒手，对于这两个小丫头的事情，是一点都没关注的。

不然，李长生现在就得跳脚。

“这两人等之后去天启，然后就没了。”

说起来，李长生也怨念的很，两个小棉袄，哪个都不保暖，脾气上来了，谁都怼，他这个爹和姑父都得往后排。

“行吧，反正她们两个吃不了亏。”

李长生也是这么想的，等她们玩够了回来就行了，又丢不了。

“娘子，我好想你啊。”

过了这么多年，现在的李长生依旧是初见姬虎變的样子，一点都没变，不管是小白脸的样子，还是嬉皮笑脸的风格。

“学堂祭酒的威风呢，天下第一的风范呢。”

张晞和手点了点眼前人的眉心，开口调笑，虽然她不出张家，但对于这人的消息还是关注的。

不过，还好这人回家不用那样一副老脸，不然，她铁定给人赶出去，她怕伤眼。

“在姐姐面前，要那些做什么。”

显然李长生还是很了解自家这位的心性的，不，或者说，整个张家就是一个巨大的卡颜局，一水的俊男美女，他可得好好保养他那张漂亮脸蛋。

多情勾人的桃花眼里面全是她，看的张晞和眉眼弯弯，檐角的风铃被风推得轻响，鬓边一缕碎发垂落，扫过颈侧时，她下意识偏了偏头。

李长生的目光恰在这时落过去，见那截白皙的脖颈浸在蔷薇花影里，像沾了层粉雾，引得他眸色又深了些许。

手腕忽然被一股温沉的力道攥住，张晞和眉眼含笑，意料之中，抬头看着眼前的人，李长生眼底的光像被风揉碎的星子，亮得灼人。

没等她开口，他已俯身将她打横抱起。鬓边的银簪子晃了晃，坠下的珍珠擦过他的锁骨，痒得他喉结滚了滚。

房门紧闭，结界升起，帐幔垂落，将满园蔷薇的香气隔在外面，只余下两人交缠的呼吸，还有他落在她额间的、比茶香更浓的注视。